为药 第108章
岑姣看清了眼前的山道,是蜿蜒曲折的。
短短几步路,恨不得弯出七八道弯来。
绕来绕去,绕得岑姣有些头晕。
直到耳边传来遥远的滴答声,那是水珠落下时发出的声音。
岑姣这才精神了些,她开口同魏照说话,“应该快转出去了。”
只是开口时,岑姣才发现自己喉咙疼得厉害,声音也有些沙哑。
那水滴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岑姣他们又转出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
光亮袭来的时候,岑姣下意识闭了闭眼,她心中提着的那口气,非但没有顺下去,反倒更堵了些。
左侧这一路,漫长的山道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虫蛇痕迹,也没有植物生长,就连苔藓这种阴暗处肆意生长的植物都没有。
太干净了,刚刚她触碰山壁时,也感受到山壁十分滑溜,像是有人将上面的凸起全部锉平了一样。
还有那弯曲的道路,像是人的肠子一样。
魏照的声音打断了岑姣的思绪,他的声音很低,仿佛是在与岑姣耳语,“这儿有人生活的痕迹。”
岑姣的眼睛这才适应了光亮,睁开了眼睛。
光是山壁中的植物产生的,那些植物乍看像是兰花,细细长长的叶片中央有细长的杆子,杆子上方,顶着圆形的花骨朵,光亮正是那花骨朵发出来的。
他们穿过山壁,到了一处很大的溶洞。
而这溶洞里,长满了这种花。
听清魏照的声音后,岑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视线所及的地方,没有人影。
只是魏照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岑姣被魏照牵着,躬身藏在一块石头后面,没有立刻往溶洞深处走过去。
魏照贴在岑姣的耳边,他示意岑姣往右前方看,“那儿是生火扎营的痕迹。”
岑姣眯了眯眼,仔细瞧着。
果然,魏照示意她去看的地方,花草歪斜,还有一堆黑灰,显然是有人在那儿休息生火。
可这山里,怎么会有人呢。
岑姣的脑子有些发胀,如果有人,那么拉他们进入里世界的人,会是住在山里的人吗?
两人在石头后面等了一会儿。
魏照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他对着岑姣做了个收拾,示意岑姣在石头后面等着,而他则是往有扎营痕迹的地方走了过去。
岑姣观察着周围的情形,警惕着前方随时会出现人的角落。
忽然,卡卡的声响让岑姣浑身的汗毛竖起。
那是很沉闷的声响,像是扳动原本契合的两块石头发出来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他们来路传来的。
岑姣猛地转头,她瞪大了眼睛。
来路的山道变了。
原先的山道出口很窄,人要侧身才能走过。
可是现在,岑姣看见的那条山道出口确实十分宽阔,能供两个人并行出来。
像是有小虫子爬上了岑姣的背,她死死看向新出现的山道出口。
黑暗中,有两个人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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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暗处走进亮堂处,人的眼睛会因为不适应而有些发花。
岑姣便是藉着那几秒的时间,从石头后面闪身到了山道出来后的盲区,等那两个人刚刚从黑暗中走出来,她便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扑向了右侧那人。
只听哎哟一声,那人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溶洞里岑姣的存在,他摔倒在地,惨叫一声。
而岑姣手中的匕首,已经抵上了那人的咽喉。
“哎哟!”另外那人也受了一惊。
“不想他死,你最好老实点。”岑姣恶狠狠地抬头,只是刚刚看清另一个人的脸,岑姣的狠话便堵在了喉咙里,她认得那个人。
视线移动,看向先被她扑倒的那个人,岑姣同样有些失神。
这人,她也认识,甚至还有些仇怨。
是余唐的那位跛子李,后来跟着桑寻回到了梅山。
岑姣记得,桑寻提起过跛子李,她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岑小姐。”另外那个没有被岑姣制住的男人开口,岑姣认得他,是住在后山的那个李山,以前,他每个星期都要送一次干净新鲜的食材。“您怎么会在这儿?”
李山看起来很冷静。
他抬眸看向岑姣,眼中已经看不出慌乱了。
“这话该我问你们!”岑姣低声呵斥道,她手中的匕首微微抵上跛子李的脖子,很快就出现了血痕。
跛子李耷拉着脑袋,丝毫看不出上一次和岑姣交锋时的不羁张狂。
李山瞥了眼自己的弟弟,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岑姣伸手鞠了一躬,“岑小姐,我弟弟同你的恩怨是他糊涂,他如今已经知错了,还请你放过他。”说着,李山伸出手,“如果您不放心,可以用身子将我们两个人的手脚捆上,这样绝不会威胁到你。”
岑姣盯着李山,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偏头看向已经走了过来的魏照。
魏照明白了岑姣的意思,他走到了岑姣身边,用地上的柔软藤蔓将李山和跛子李捆了个结实。
跛子李全程都是耷拉着脑袋,只是在魏照走过来捆他的时候,他抬头看向魏照,脸上多了些意味深长的笑意。
魏照捆好了跛子李,这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有几分不自在。魏照皱了皱眉,低声呵斥,“老实点儿。”
跛子李这才转了转他那只独眼。
李山看向跛子李,再开口时,声音里竟是有些歉疚之意,“岑小姐,我这个弟弟小时候受了些罪,先前得罪之处,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同他计较。”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说无关的废话!”岑姣打断了李山的话,她盯着面前的人,想要从他表情的变化中看出这人是不是在撒谎。
可是李山除了最初见到岑姣时的诧异,后来他脸上就没有再出现过别的情绪波动。
见岑姣盯着自己,李山非但没有躲闪,反倒抬起了头,似是要让岑姣看得再分明一些。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岑姣问。
“李水做错了事情,我们在这里受罚。”李山道,李水是跛子李的名字。
“当时在余唐,是谁指使你们对我下手?!”岑姣继续追问道。
李山没有立刻开口回答,他看着岑姣,眸光轻转,似是在思考。
至于跛子李,听到这个问题确实突然有了反应,他桀桀桀地笑了起来,笑声撞上溶洞山壁,而后悠悠漾开,听得人耳膜发痒,心头发慌。
岑姣往前走了两步,她猛地抬手,给了跛子李一耳光。
啪的一声,中断了那有些瘆人的笑。
跛子李被这一耳光打得歪过头去,他咳嗽两声,没有再笑。
李山抿了抿唇,“岑小姐,没有人指使我们,李水是一时没想明白,形差踏错,这才会造成误会。”
“误会?!”岑姣转眸看向李山,她冷哼一声,颇有些不耐烦,“你说的误会,是指他取我血,拘我魂,奔着取我性命来这件事是误会?”
李山面色微变,他看着岑姣,脸上的尴尬神色弥漫开来,“岑小姐……”
岑姣眼眸一抬,眸光冰冷。“当时,桑寻带走了他,我没能亲自报仇雪恨,现在在这种地方,我就算杀了你们兄弟二人又如何?”
“光是杀了你们,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岑姣站起身,她走到李山面前,垂眸看向他,“将你们折磨致死,才勉强能消一消我的恨意。”
李山看着岑姣。
他以前是见过岑姣的,每年都会见上几面。
他知道,岑姣这个人悟性高,就连极难掌握的御虫之术也掌握得很好,若是她在这里杀死自己和李水,他们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李山瞳孔震颤,他们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人活着,那便都还有机会,可若是死了,那边当真是烟消云散,什么都不剩了。
李山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向岑姣,身上的力气,仿佛也被抽走了一半,“岑小姐,道人将我们关在山中,已经是惩罚了。李水先前的冒犯,的确无人指使。”
李山李水,是一对双胞胎。
两人出生时,背上的皮肤粘连在一起,他们是一对连体婴。
李山李水的家境并不宽裕,农村地里刨食的家庭。
偏偏他们出生的那两年,天气不好,先是闹水灾,后来有事接连的旱田,地里说不上颗粒无收,却也是收入寥寥。
养活两个孩子,已经是难事了,更何况,还是两个有病的孩子。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李家的大人也狠不下心去割舍另一个。
直到一个肉和尚上门拜访。
那和尚膀粗腰圆,随身带着一根禅杖。
“他是在我之前,负责给山上送食材的人。”李山垂着眼,“他用土法子将我和李水粘连在一起的皮肤分开了,并且带走了我。”
肉和尚知道自己没几年了,所以选了个和自己有缘的,待自己死后,就由他负责上山送东西。
那肉和尚,教给了李山算命占卜的法子,而李山在回乡去看父母的时候,又将这法子,教给了李水。
李水比李山更有天赋。
一本翻得缺页的周易,竟是让李水自学成才。
这本是好事。
李山住在后山,只要老实本分地接下肉和尚的事情,不说大富大贵,却也过得轻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