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带我改嫁八次 第236章
而她在飞过明心宗所在的山峰时,身形降低,尾巴忽然垂下来,像是逗逗她们一般滑过峰顶,钟霄下意识地低头蹲了一下,却又忍不住笑起来:“真会捉弄人。”
很快,钟霄就知晓了她此次在九州十八川巡游的所作所为。
她做了两件震动天下的事。
第一是退水。夷海之灾之后暴涨的水位,将偌大的土地分割成了细碎的模样,才有了后来的九洲十八川之名。而她似乎能驱使天下的水流,江河湖泊竟然在她所到之处开始干涸下降,虽因此断缺了灌溉,但大片河床的沃土裸露而出,极大的增加了耕地与居住的土地。
那些水流淌去了哪里?
随着退水,很多河谷湖泊底部也有许多暗渊裸露而出,很多修仙者都猜测,当年夷海之灾,水淹凡界,就是当年离去的真龙为了报复两界,将魔域的水全都挪至凡界。
只是凡界并不知道,魔域当年由画鳞模仿她而做出的魔经坛里,也已经炸开了锅。照泽在崩塌之后的数个月里,还是魔域的第一大城,原因就是那里城池坍塌之后留下了一大片水泽,虽说其中的水咸涩,但最起码是魔域仅有的能见到水的地方!
照泽周围的房价比围城时代不降反升,甚至围绕着水泽再次做起了各类生意,却没想到突然那些凹陷干涸了五百年的沟渠河道之中,也再次出现了水流——
虽然说因为魔域多年来堆积的冥油,这些湖泊上方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冥油,但有些地方甚至比照泽的咸水更加清澈洁净。
魔域也曾经是水泽发达,依川而行,这时代终于回来了。
而这第二件事,便是填土。在退潮之后,更加能看出凡间魔域两方几乎已经漏成了筛子,而真龙在天空中翱翔之时,它掌中似有能无限膨胀的土壤落地,落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暗渊之上,转瞬之间便填堵了两界相通的洞穴。
真龙对自己的行为倒是没有多一句的解释,她像是既在意这天下,也不在意众人如何作想,但也有人认了出来,她拿出的是群龙上古时代的宝贝——息壤。
被息壤回填的暗渊,哪怕有人刻意挖掘,也如同土地会不断再生一般,永远都没法挖穿。
只不过羡泽还是保留了一些水底及洞穴深处的暗渊,毕竟还是有伽萨教阴兵那样能够通行两界的人存在,完全封堵也未必是件好事。
真龙的这场巡回持续了好几日,它时隐时现,但凡现身,所到之处几乎人人驻足仰头,看着云层之上流光溢彩的龙鳞,留下一个又一个传说……
“你都飞天上那么金光闪闪了,怎么还要来我们这儿蹭吃蹭喝?”陆炽邑拿起桌案上的烧饼,恶狠狠咬了一口道:“鲁廿,别给她上菜了,她再吃就飞不动了。”
羡泽白了他一眼:“你管我。最近江连星不在,我在蓬莱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确实嘴里淡出鸟。
就是退水加上填土这件事,给她累的够呛,灵海就像是被人吸瘪了那般。她好几次趴在蓬莱的草野上午睡休养,化作巨大龙身晒着太阳,醒来就发现好几只小鸟在她嘴里玩。
羡泽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是一颗蛋就碰见了那些半大神鸟,又加上鸾鸟是假的,葛朔喜欢装大哥,所以那群神鸟也都快速地装起小大人,肩负起照顾她的责任。所以她并不觉得那群年幼的神鸟们很幼稚。
但现在不一样,这群神鸟来了蓬莱,还不太知道自己的责任或目的,但又骨子里喜欢跟她贴贴,羡泽走到哪里感觉身上都挂满了鸟,或像个浑身长满毛孩子的怪物妈妈。再加上她的龙身又比较凶巴巴,不知道还以为她是要把这群小家伙养大给吃掉呢。
不过羡泽也有时候烦它们太过聒噪。
华粼虽然是大很多的鸾鸟,但却也不会带小朋友,心甚至还混在他们之中一起跟羡泽撒娇;江连星倒是沉下脸时,那群神鸟就会害怕得安静下来,乖乖听他说几句话,但羡泽近些日子派他去了魔域……
要不然让这群小神鸟都学会化作人形,送到钟霄这边来上学好了。
说到这个,羡泽产生了个有些独断的想法,她还没来得及跟钟霄商议,鲁廿已经端了好几盘刚出锅的饭菜走过来:“弟子们还没下学,你趁着现在赶紧吃,否则等他们冲过来,恨不得连锅都能啃了。我觉得你最近都瘦了——”
陆炽邑拿筷子也尝了一口,托腮道:“鲁廿,以后别说你是养生派厨修,你这完全就是养猪派。啊,你那个徒弟过来了。”
羡泽偏过头去,就瞧见江连星一身深灰色衣衫,挽着袖子,环顾四周想要找寻羡泽的身影。显然是他办完了魔域的事情,前来找她。
很快他就看到了羡泽脑后别着的那朵芍药,快步走过来。
陆炽邑都觉得有点恍惚,好像这俩人还是当年在明心宗时候的样子。不过走近他就看清楚江连星有点高得过分的身量,他肩膀上还卧着一只小变色龙。江连星走过来,依旧是那种无视别人的模样,有些粗糙的手指撑在桌子上,微微弯腰低声道:“师母,照泽内部……”
他声音压得极低,陆炽邑都没听到后半截,只是羡泽点点头,给他拿了一双筷子也让他坐下吃。
但江连星先将不太友善的目光落在了陆炽邑脸上。
陆炽邑啧了一声。
从见他第一面开始就是这样,如果是在羡泽身边,他就会对绝大多数人投来警惕敌意的眼神;但如果是他独自一人,他又几乎不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陆炽邑有意道:“哦对,忘了他只是你徒弟了。那你现任丈夫呢,就是他的师父——”
江连星脸色陡然一沉。
陆炽邑还以为他是被刺痛,却没想到羡泽吃了个虾球,道:“他死掉了,我这回是真寡妇了。啊这个菜好吃。”
陆炽邑愣了愣,半晌才道:“……抱歉。”
羡泽只是很浅淡的笑了一下:“我也不是第一次当寡妇了。”
江连星低头吃饭,羡泽跟陆炽邑又岔开了话题。
陆炽邑向来不是一个会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他想了想还是没憋住话,问道:“垂云君是再也回不来了吗?”
羡泽道:“啊,算是。怎么?要为他报仇?”
陆炽邑嘴唇动了动:“那不至于,他自己都很甘愿的样子,只是那么大一个人,说是没了就没了……”
其实也不算是说没就没了。
羡泽很难像其他人描述,被她天雷击中的人,像是化作大团烟云进入了她体内,一部分进入了她的内丹,成为她化作成年应龙的力量。
而当她彻底成年之后,另一部分则在她的内丹之外游荡,聚集,包裹形成一团流动的云气。而羡泽做梦的时候,时常能在余光的虚影中看见那团云气流动,仿佛是另一枚内丹最早的雏形。
她还没来得及去蓬莱书海翻找典籍,但羡泽猜测,这可能是龙蛋的雏形。
也就是说每一枚龙蛋,很可能是被天雷击中的千万人的灵魂力量汇聚而成。
很难说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唯独的“成仙”。
但这恰好是凡界与真龙食物链的最后一段圆。
“走了,这几个菜我都要打包走。”
她走出食堂,看着明心宗远处新修建的几处弟子院,江连星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饭盒,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在初春的料峭寒风中登山而行。
江连星跟在她身后,走了许久之后才犹豫着开口道:“羡泽,你上次说要我以后长期待在魔域,替你管理魔域的几座大城……我能不去吗?”
羡泽微微偏过头看他:“为什么?魔域在画鳞死后已经全然乱了套,照泽与蓬莱海底相通,我需要值得信任的人镇守。”
江连星:“可……”
可魔域与凡界相隔,可就像是让他继续扮演画鳞,而且所谓镇守的意思,便是他不能轻易离开吧……
羡泽先替他开口道:“你不舍得走?”
江连星:“……嗯。”
羡泽:“那也不行。”
江连星明显能察觉到,在葛朔离开之后,羡泽的态度比之前更冷硬了一些。
江连星有时候心里忍不住涌出一种绝望。师父或许没有想过这么多,但这样的离开,再也没人能在羡泽心里敌得过一个他,敌得过一个死人。
甚至羡泽看着那群神鸟,也会不断想起来,正是因为葛朔的死,它们才会来到她身边。
只是羡泽脚步顿住,等着他低头走上来,差点撞到她。她脸上浮现一丝后悔,似乎下意识对他说话武断,但心里又觉得不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道:“你又这样两脚踹不出一个屁了。”
江连星:“……没有。”
他刚要再开口,就听到钟霄远远地声音:“你怎么来了?”
羡泽对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江连星先回蓬莱,而后快步拾阶而上,走到钟霄身边去。
江连星不太想走,他踯躅片刻,干脆就站在道边的瓦亭柱旁,远远望着她。
羡泽跟钟霄说了许久,钟霄脸上渐渐显露惊愕之色,又环顾四周:“几十个孩子送过来倒也没什么,可要真的成立‘蓬莱学府’,广招天下,那要面对的可就是——”
羡泽微笑道:“我会帮你的。天下宗门内斗严重,我觉得明心宗很好,但是又太羸弱,若是各个宗门均可选人送入蓬莱学府,也可面向天下广招弟子,许多矛盾与界限都可以在这里融合。”
钟霄有几分踌躇,她感受得到,羡泽看起来或温柔或随性,跟他们聊起天来就像是从来没离开过明心宗的弟子,但她其实既有野心也有统治欲。
蓬莱学府一旦成立,她会给修仙界带来了正面的影响,但也会坐拥最有天才最有未来的一批人。
她一定要杜绝任何人再像当年那样伤害她。
钟霄不得不承认,羡泽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疯狂,也不像身边人误会的那样善良,她更像是一个……皇帝。
她需要权力之下的安全感。
钟霄半晌道:“我知道了。那我可以先试试看,但我毕竟是只在小宗门当过宗主,不像是宣衡那样管理过偌大的名门。”
羡泽笑了笑:“宣衡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大的宗门内有太多惯性,顺着做就好,但我要做的事是全新的。你这样谨慎的性子,竟然这么快答应了?”
钟霄叹气:“因为我不答应,你也是要做的。不过,你最近还好吗?”
“什么?”
“你杀了魔主那天,我看你不大对劲。”
羡泽眨眨眼:“还好。不必担心我。我都活了五百岁了。”
钟霄看了她的脸好一阵子,才道:“几百岁的真龙应该也只算刚刚成年吧。再说活了再久也不能活出壳子来。”
钟霄比她要矮不少,但羡泽在她的目光下还是忍不住露出软化下来的笑容:“好,我知道了。”
钟霄目光落到她身后。
羡泽转过头,就瞧见江连星拎着食盒,站在一团刚冒新芽的灌木后头等着她,目光时不时落过来,但又假装只是在晒太阳一般脚尖踩着台阶玩。
羡泽目光深了几分,对钟霄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会带着修建学府的计划前来,只不过明心宗恐怕只能作为蓬莱学府的一个派系存在了。你做好准备吧。”
她说罢对江连星招了招手,二人从冒着嫩草色的积雪地面上走过,脚尖微微一点,就朝着东海的方向飞掠而去。
羡泽路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她习惯一离开其他人的视野,就放出尾巴和龙角,舒展舒展自己的身躯。
她偏过头,拎着食盒的江连星飞在她身后几步远,蛟尾也随风摇摆,二人的影子从海面上快速掠过去。
回到蓬莱,果然就跟炸开了锅似的,华粼蓬头垢面地在院落的水池边,被一群小鸟围着给梳辫子,他红瞳中透出几分带孩子的绝望。
宫殿里那么多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的,羡泽深刻怀疑,葛朔当时修房间的时候就可能想到了今天。
羡泽刚一落地,那群小鸟扑腾过来,围着她转,只是一看到羡泽背后的江连星,小鸟们就夹起了屁股,有点不敢太大声,礼貌地来跟羡泽打招呼。
羡泽回到主殿的时候,好奇问他道:“你怎么他们了?”
江连星显然没讲实话:“没什么。他们该懂规矩。”
主殿内温热馨香,她早上没有簪发的几朵芍药插在水瓶里,雕花大床是她之前挑选的,而那水绿色的宁廊丝绸铺在床铺之上。
江连星走进屋里温上茶水,将窗子打开一条透气的窄缝,羡泽简单拆了头发,卧倒在床铺上,遮住半边帘子,道:“我睡一会儿,太阳落山之前叫我吧。”
江连星知道,其实让夷海之灾之后暴涨的水位重新退潮,耗费了她太多的力量,可能几年甚至十年才能养回来,所以她有些嗜睡。
但这又是必要的,她想平衡魔域和凡界,也想让两界的人都知道,她这只应龙有力量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江连星道:“好。”
羡泽枕着胳膊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只瞧见西斜的日光将一道身影落在她的床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