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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 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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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1021晋|江独家发表
◎海口。(已替换)◎
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 敕柁辽从林里迈出时微微一顿,右手从树丛中拖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被敕柁辽拖着后衣领拖行,正背对着容洛的方向。容洛惊异地看过去, 只能看见她一身血污以及被削掉半截手掌的右手——那衣衫正是宁杏颜今晨穿着的赭色曳撒,而她的身形,也恰是宁杏颜的模样。
呼吸滞在喉头,容洛心血蓦然翻腾。她脚步往前动了一点,那暴涨地怒气在还没来得及喷涌出之前,被她与沈愈一并压了回去。
沈愈已经看见了敕柁辽手里的宁杏颜。宁家与云显王交好, 他是云显王亲兵, 便是再怎么常年驻扎边关, 也不至于听不到一点关于长安、关于容洛的事。
死死扣着容洛的手腕将她拖回身后, 沈愈用气息劝阻:“公主切莫冲动……依末将看, 宁姑娘还有气。敕柁辽要是想杀她,大不必如此, 公主此时出去,才是……”
“我知道。”
稳住气息,容洛咬牙,“原应当听皇叔的,我们的人太少,又不知地形。我失算了。”
本以为宁杏颜就比她快一步,又有平朝慧跟在后头, 行动不会太快……没想还是马失前蹄。
将背抵在粗粝的树干上,容洛吐了口气, 蹙眉闭合双眼。
她应当直接冲出去救下宁杏颜, 但无论是从双方差距亦或是权位考量来说, 她都必须要忍下自己的冲动。
大宣与和蛮部交战, 情势拉锯,只要一方出一点差错,另一方就会立时趁势钻入体肤,将对方侵吞殆尽。她是长公主,便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云显王也不能将她射杀以保全大军。她必须认清楚,这踏出去的一步,和收回的一步,都代表着什么。
宁杏颜和大宣百姓,她都要考量,也哪一个都不能冒险。
无力和愤怒的情绪溢满心头,容洛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无声攥住裙衫,容洛睁眼向后扫视一眼,望见了敕柁辽脚下的一具具尸身。
方才带来的人已经全军覆没,漫天的箭雨刺穿了诸人的身躯。官兵们前来时没想过有这样一日,如今各个都睁大了眼歪扭躺在了地上,堪是死不瞑目。而随身保护她的无名恒昌几人被尸身压住,只露出黑漆漆的一个头顶与一只握着刀刃的手。
容洛分得清大局,沈愈悬起的心略放松了一些。顺着容洛的目光看去,他担心她气血上头做些什么事,忙扯住她的手道:“公主不用担心那些兄弟,方才还是他们护着咱们躲开的。我刚才看到他们受了些伤,但也不致命。公主不冲动,那几位兄弟必能寻得时机逃脱。”从叶子间扫一眼,他催促:“如今敕柁辽步步紧逼,公主先随末将离开。待回了兵营,再与将军从长计议!”
容洛还在盯着那处,专注到连沈愈在她手臂上抓出了青印子,她也一分疼都没感觉到。
无名恒昌几人被尸身压着,掩盖得很好,想来也没受什么重伤。敕柁辽拖着宁杏颜顺着她躲藏的路线直线走来,距离两三步远的地方就是恒昌等人在的位置,敕柁辽若再前行几步,那么就会把背心暴露在恒昌无名的眼里——
只要她一声令下。
手心里渗出冷汗,被她握过的衣衫处留下深深的褶皱。容洛目不转睛,好似时间在这一刻定住了她所有的动作,呼吸沉得几乎凝滞。
窸窸窣窣地声音从身前的丛林里穿出来,带着人的呼吸声。容洛听得分明,没有转首,但感觉到了沈愈紧张偏首。
手腕上的印子开始发紫,敕柁辽朝前一步,她唇齿一动,还没出声,被沈愈往他那方用力拖了一下。
“走!”沈愈盯着那颤动地树丛,终于等不下去想要带她走。可他刚刚迈出一步,那树丛里的人就与他撞了个正着。
沈愈手心里的汗一瞬间仿佛水流,恐惧警惕着的鸡皮疙瘩也在树丛拨开的一刹那窜遍了他全身。他步子猛地一刹,抬起头来,腿软了一下,撑住了。
“……齐将军!”
树丛里的人一身南羌人的打扮,满脸参差不齐的胡茬,不相熟地乍一看定会把他错认成南羌人。但彼此相识久矣,不说前世并赴庙堂之争,便是今生有过相争的友人、驰聘疆场杀敌的同僚,他们也都认得出这是齐四海。
甫一声叫容洛分了点神,声音顶在舌尖,她余光一扫,齐四海越过沈愈,擒住她的手臂,便把她往树丛里拉去。
容洛蹙眉,手臂往自己地方向一抽:“杏颜还在敕柁辽手……”
齐四海不给她挣扎的机会,手上用劲赫地把她一拖,硬生生扯进树丛后。
“那不是二娘。”扼住她的手腕,他熟练地拨开林叶走进小路,“二娘在我那儿,敕柁辽手里的只是换了二娘衣服的女子尸身。南羌人奸淫掳掠,每破坏一个边关镇子便将所有女子掳走,与二娘这么大年纪的中原姑娘,南羌寨里多得是。”
他什么都说出来,容洛也确信了他说的是真话。她提心吊胆地害怕宁杏颜遭遇了那样的厄运,想要豪赌保全宁杏颜又不至于自己落入敕柁辽的手中,看着冷静,实际没有一寸发丝不在打颤。惶迫后得知敕柁辽手中的女子不是宁杏颜,她沉沉松了一口气,随即脚下便趔趄了一下。
齐四海反手扶稳她,却正正教她往怀里靠了一下。他视线一低,落到那张发白的颜容上,道:“殿下……是少有的女子。”
语气喑哑,透着复杂的情绪。沈愈闻言不禁扫了他一眼,神色里多了一些耐人寻味。
齐四海今年三十岁,在外征战数年,名有了利也有了,按他们这些人的想法,下一步大抵就是娶个温柔体贴的娇妻捧在手里疼着外带生几个小子拿来操练。可偏生他齐四海就是他们这群人里的异类,边关长安的宅子都大得发空,连个女婢都没有。
三十而立,立业立家立身,齐四海就顾前头一个,为此他们也是没少操心他人生大事。云显王有事没事带他去见别家女儿,一个个人比花娇,他看不上,搅得底下什么“断袖”“龙阳”的话都说出来了。哦,合着……喜欢长公主?
沈愈有点痛心。这厢,容洛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疑惑望了齐四海一眼。
扶着齐四海的手臂稳住身形,容洛目光擦过他胸膛上一道深不见尾的刀疤,发问道:“……杏颜怎么在你那儿?那女子身上的衣服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她一开始便想问的话。而她其实还有许多的问题,譬如他如何失踪?这一身南羌人打扮又是怎样的情况?平朝慧呢?
但,最重要的,还是怒极领兵出走的宁杏颜。
她疑问在喉,齐四海也差不多知道她的心思。领着容洛快步在树丛里绕拐,他推开一丛叶齿锋利的草木,钻进一个隐蔽的山洞中。
沈愈步子一动,还担心容洛皇族尊严不愿进去的时候,容洛已经矮身探入洞中。
洞口只有十岁孩子高,但入内空间却很大。齐四海等在里头,她入内时他已燃起火把,容洛跟在他身后向深处走去,听他道:“二娘运气不好,才上山就撞见了敕柁辽。敕柁辽人多势众,她敌不过,中了一刀,为了引开敕柁辽让弟兄们撤离,又撞进了南羌的寨子里。”远处微弱的光芒渗入黑暗,齐四海握着火把,点燃那洞口旁的两团木堆,“她杀了一个南羌人,换了衣服想逃,晕在了半路,我就把她带到了这儿。”
迈出洞口,一片唐亮。微弱的光芒从洞顶一个小窟窿传入,正洒在正下方的水潭之上,水声淙淙,回响山洞。
齐四海举着火把往水潭对岸一指,容洛便看见了握在一堆草团上的宁杏颜。
宁杏颜也是一身南羌人打扮,脸色苍白,唇畔干得掀起一层皮。她腹部中刀,从包扎的布带边缘看,血迹渗透衣衫。
容洛一颗心此时才算真的放了下来。抚了抚宁杏颜满是冷汗的额头,她抬眼向齐四海:“多谢先生。”
“不用。”他把腰上的弯刀解下来,想了想,又拾起身边的火把过去点燃宁杏颜身旁不远的火堆,嗫喏,“殿下从前保了我们弟兄的命,我都记着的,这情我还不清。后来殿下又抗住了先帝的责问,我更无以为报……”顿了顿,他把火把搁下,话锋一转,“……再说二娘也是我的朋友。”
“这是两回事。”容洛取了点水沾在宁杏颜唇畔上,无可奈何地勾了勾唇,“齐家寨成全了我,先帝的责问那是我理所应当该担下来的。今时今日,你救了杏颜,是不能与那些事一并论处的大恩。我没不知能如何报答,只能在此夸下海口,保将军仕途平稳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一更。
回来晚了,实在不好意思。
晚上我回家了,再发两章。
感谢。
第199章 1021晋|江独家发表
◎兵变。(已替换)◎
仕途平稳……他又不稀罕。
心上的诸般情绪如水草一般漂浮, 却又在触碰到水面时胆怯地收了回去。齐四海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低头拨动那发出噼啪声的火堆,道:“殿下此时情势也不好, 这话,还是等回了军营再说吧。”
容洛颔了颔首,也认同他的说法。将宁杏颜的头移到膝上,容洛忽然又觉得这话很奇怪。皱了皱眉,她赫地抬眼:“你是意外落入圈套……还是?”
齐四海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妥。此时他们还在躲避敕柁辽,最好还是不要扰了容洛的情绪比较好。但, 既然容洛听了出来, 这就是泼出去的水, 再也瞒不住了。
“和蛮部大军不尽是亲王的人, 殿下大抵也知道, 这一处,本来是令氏大军镇守的地方。”听到什么声音, 齐四海站起来,与沈愈灭了洞口两团火堆。依在料峭的石壁上,他附耳观察外头的脚步声,听得那些人走远了,他复再开口,“我在长安待了些年,护佑殿下左右, 这其中的争斗见怪不怪。令氏忽然动手……我不知起因,但不难猜出与权力相关。”
失踪的半月里, 他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语气情绪皆淡薄至极。可越是轻描淡写, 容洛也越容易料到他的一腔愤恨。
但是夺/权便是这样的一条路。被杀、谋杀、牵连……一点一滴人血汇聚成海, 根根白骨又塑造成了一把龙椅,最终……又铸成了权力本身。
容洛从出生起便身处漩涡,自认对这些从无在乎,可不知怎么,离皇位越近,她便越来越像个人。
抿了抿唇,容洛垂眼看着宁杏颜紧闭的双目,问道:“令氏……怎么一回事?”
知道她问的是那天的情形,齐四海语气寡淡:“那日原不必深入。可在撤离时,一位令氏的军医却在深林里迷了路。南羌之地步步是毒,我领着人,想直接返回,令氏那几位副将一意孤行领人深入。将兄弟们带入了西北角的泥沼潭。那潭有巨蟒,我与各位弟兄侥幸将其诛杀时,看见了擒住令军医的敕柁辽。”
后来?
他以为那位出身令氏的公子是不慎被敕柁辽所擒,想令小队从后诛杀敕柁辽时,被那令公子一声揭穿。
敕柁辽惊醒,泥沼周围的靺鞨人与南羌人得他命令,将他与队伍团团包围。
泥沼是座死牢,他被亲信推出包围,而他们至此以后再无呼吸。他伪装成新从军的南羌男人,在南羌寨子里潜伏,却听说那些人只受轻伤。
这是一个局,自己人布下的局。
为了让他背罪,削弱容洛手里的权。
八方争斗,武臣与武臣,文臣与武臣,臣子与朝廷。这些东西身后的线,其实没有一日远离长安。
湿寒的水气顺进呼吸,在肺腑胸膛里黏糊糊地胡乱窜动,堵得心头发闷。容洛聪明,不用齐四海几句话,她也能明白这后头关乎的权力斗争。抚了抚宁杏颜冰凉的脸面,容洛语气笃定:“本宫一定给各位兄弟一个交代。”
不是作为容洛给的保证,而是镇国长公主的一言既出。
齐四海回首看了她一眼,只把早前换下丢在山洞里的披风拿过来递给她:“弟兄们不负期望,也把南羌最危险的巨蟒斩下,殿下有心,回去后便替他们烧些买路钱吧。和蛮部到长安远,没文牒,大抵没法回家。”
容洛沉首,把披风裹在宁杏颜身上,又问:“平朝慧不是追了过来,你见到他了么?”
“他在寨子里。”说着,他把搁在潭边的一个破瓦碗拿起来,盛了些潭水荡洗了下,“二娘与敕柁辽有仇,不解决了他,二娘之后还会涉险。殿下也别担心,他不会有事。南羌那位箬将军看上他了,他现下过得可好。我与他商议了下,等他得了那箬奴的信任,便让大军进攻。”
把碗捏在手里,齐四海指了指沈愈:“没抓到殿下,敕柁辽不会善罢甘休,你在这儿照顾殿下,我看时机差不多了,会通知你们下山。那会你就把消息带回去给亲王。”
时机是几日?沈愈扫了容洛一眼,才开口,便见容洛微微莞尔:“沈小将军不用担心本宫。本宫没有那么娇弱。”
前世吃够了苦,从此之后她便不觉得体肤饥饿之苦会是难以忍受的东西。
沈愈当她是飞不出笼的金雀,这一下被反驳后便不禁窘红了脸,摆手解释都没来得及,齐四海又横进来一句:“你保护殿下安全便是了。吃食衣物之类的,我会送过来。”说罢,拍了拍沈愈的肩头,“宁姑娘和殿下都是女子,该避忌的时候,你就到前头去守着。”
沈愈忙点头,见齐四海要走,他想起什么,又追了上去。
洞里只剩宁杏颜与容洛。目光扫过血星点点的衣袖,她沉了眼,听见宁杏颜梦呓:“平……柁辽……走。”
大抵猜出一句完整的话,容洛轻轻一叹,喃喃声与叹息,就彻底碎在了水声里。
山洞里躲了四日,宁杏颜也一直没有醒转。伤口开始出脓,人也愈发苍白。期间齐四海领了位汉人娘子来替宁杏颜把脉,好容易在山林里采到需要的药,宁杏颜又在雨夜里受了寒,发起了热。
体温渐高,烫得灼手。容洛看着那娘子替宁杏颜把脉,咬了咬牙,向齐四海道:“下山吧。”
出了山再过一段河,便是大宣军营所在。军营中医术精湛者不乏,肯定能治好宁杏颜。
但眼下又有别的问题。敕柁辽那日没抓着容洛,便下令封了山。出了山洞,外头每十里便是一个南羌斥候,纵然无名等人已经回来……可一旦惊动斥候,送命与保命便是对半分的事儿。
齐四海在考量,一身南羌人打扮的无名从外头钻进来,面色铁青。瞧众人看向自己,他仰头看了眼齐四海,道:“敕柁辽放话,说那日刺向宁姑娘的刀淬了毒。”凝重地皱眉,他捏紧了拳头,“他在逼殿下现身。”
容洛被带走后敕柁辽立刻封山,眼下这座山飞出去只蚊子敕柁辽都能知道,何况容洛这么大一个人。而至于宁杏颜——不管她离没离开,敕柁辽都不在乎。他要的,是容洛。
洞中翛然无声。齐四海沉默一阵,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殿下出现。平公子那一处怎么样?南羌人的地盘,总不能一直让靺鞨来的外族人做主。”
“箬奴答应给他解药,但要平公子今夜就同她成亲。”睇了一眼肌肤赤红,呼吸不畅的宁杏颜,无名喉头动了下,“他已经应下了。”
沈愈动了动眉,“可是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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