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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重生) 第129章

天家出身的孩子, 但凡有那么点本事, 都极其会隐忍。容明兰与其他孩子不大相同, 但也只是偶尔反抗, 从大多时日来说,他依旧会忍。容洛虽因人会有多思善变的情况对他早有防备, 叫雾生等人看紧了他,却也没有想过他当真能这样轻贱自己的性命。
食指摩挲腕间的佛珠,容洛抿了一下唇齿,道:“本宫没想要过陛下性命,陛下如此不爱惜躯体……让本宫十分失望。”
这句话招来了容明兰的一声笑。平躺在塌,他越笑,笑意里的嘲讽之色就越深。直到他气息窜进了肺。
剧烈咳嗽一阵, 他挣扎着坐起来。他拂开雾生伸过来伺候的双手,将头抵在床柱上, 隔着一层纱看向容洛, 问道:“皇姐是天生的狼, 茹毛饮血许多年, 又怎么能知道明兰这种出世便被抛弃谷底,只能饮露食草之人的痛苦?朕一步步往上爬,好不容易尝到了肉的滋味,皇姐觉得……朕还能回去么?”
能回去么?容洛也不知道。
站在这样的位置,她生来痛苦,却也拥有这些孩子从未有过的东西。她一手促成了他的今日,那么……她也绝不会因此而感到良心不安。
因为,若是容明兰到了她这个地步,也绝对会看上她这颗棋子。身在皇族,若非是她利用他们,便是他们利用她。
默不作声,容洛吸了口气,药的滋味流入肺腑,没来由的刺鼻。容明兰倚在塌上,久久未得答案,向容洛摆了摆手。
“朕累了,皇姐回去吧。”慢慢将身子沉进锦被里,容明兰别过身子背对大殿,“其他人也走吧,丽妃留下陪朕。”
他发了话,臣子们一声应诺,便与容洛一道退出了大殿。
殿中恢复安宁,良久,容明兰唤过向绫罗,从枕下取出两封信,交到她的手中,仔细吩咐。而一旁,皇长女因灵小心靠在柱后偷听。兀被发觉,她眨了眨眼,顺着母亲的呼唤,行到了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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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氏似乎贼心不死呢。”
从外头入内,吴柔福了个身,挪开放置针线的小篮坐下,她流利地从秋夕手里接过朱锭在砚台上研磨。
容洛此时正在批复礼部的折子,抬头瞧了吴柔一眼,她指了指砚台里不均匀的一处,思索道:“又琢磨着清君侧?”
吴柔想容洛也知道的。那日容明兰自尽未遂后,他便遣了向绫罗给令氏送信。如今盍宫是容洛的人,向绫罗用了些手段瞒过了大半,到底也还是没能让那封送往令氏的密信逃过她们的眼。
闻言轻笑,吴柔往砚台上添了两滴水,颔首道:“枢密院上了正道,募兵制也得了好的结果,云显王与宁家带头不反对此事,令氏这失了兵权的反而就着急了起来。
昨夜底下的掌柜传话回府里,说令家两位小公子吃多了酒,多嘟囔了几句,内中的意思,约莫是世族间深感威胁,想要联手反制殿下与枢密院,让殿下把丢的权都还给他们呢。”
重家不会与皇权作对,是切实的肱股之臣。吴柔说世族,不外乎就是萧令卢这三家还有一些个蹦跶的小鱼小虾罢了……
“殿下不必犹豫,时至今日,也到了杀鸡儆猴的时候了。”
正思衬着,一名女子从外进到了府中。摘掉蓑衣斗笠,露出一张清淡寡漠的面容,不是皇后崔妙仪,又是谁?
瞧她来了,吴柔惊喜地迎上去,攀着手福了个身,吴柔便见崔妙仪转脸向容洛道:“世家不可绝,殿下目的在于削弱其权。如今谢崔等世族一一离去,朝中不少臣子对那‘六世族’的虚名虎视眈眈。依妾身之见,此时应当用令氏以绝后患。”
六世族之名曾赫赫于众人耳,纵然此时朝中对付世族,却也还是有人满心六世族当年的记忆,想要卯足劲成为新的“六世族”。崔妙仪出身其间,又叛其投靠容洛,是内中人又不是内中人,对这些心思,她不可谓不了解。
她有此建议,容洛自然也有考量。将批阅最后一笔落下,容洛搁置毛笔,道:“近来本宫也听重澈说了许多,也有所考虑。”顿了顿,容洛扫视向案角那张凉州送来的折子,微微抿了下唇角,“毕竟萧公三朝元老。本宫也不能只信旁人所言,总要观量一阵,亲眼所见,才能做下定论。”
在什么位置,便要用什么样的心态去思考问题。世族于枢密院不满,可这世族又分为重家那样的世族和令氏这样的世族,重萧一体多年,重翰云在萧氏眼中是年纪轻轻,可也不是担不起大事,重家支持,萧氏纵然不愿这大宣再出第二个女帝……也不至于与重家对立。
跟令氏联手在底下做动作,这不是萧氏的做派,更不符合萧咏悬的为人。她若是莽撞出手,萧咏悬三朝元老一点罪没有的折在她手里,岂不是寒了朝中那些支持她的老臣的心,让他们以为她也会如此对他们过河拆桥?
错杀一千有可取,但错杀里没有那杀对的一个,杀再多,终也是无用。
不过今日也注定是热闹的。没待她斟酌完,恒昌又通报庄舜然徐云之等人同萧咏悬分别上门拜访。
见不见?自然是都要见的。
入了门,萧咏悬见到被称重病在床的皇后崔妙仪出现在此,怔了怔,才向容洛施礼。
萧咏悬是世家族长里年纪最大之人,先后在武恭帝、连隐南与容明兰当政的朝堂上述职,时至今日年过七十。他甫拜下去,容洛便免礼让他入座。萧咏悬不是个磨叽之人,落座在旁,他咳了一声,便径直说明了来意。
“老臣来此,用意为何,大殿下或许已经知晓。”看向容洛,萧咏悬面目上除了凝肃唯有长辈的威严,“近来令氏动作诸多,朝中多有误会老臣或族人与之有交易,老臣想,总该是不要让殿下心生误会为好,故此登门解释——自然了,老臣也不是来浪费殿下的时辰的,老臣见枢密院诸位有才有德,想来枢密院往后也是为民谋福之地,老臣也不想反对,对大殿下老臣亦是如此想法。”
倘使是解释,换了萧家小辈也是能做的,萧咏悬亲自过来,那事情就不是如此简单。他此下表态,容洛眸色深了深,佯作不明地笑问道:“萧公是何意,本宫似乎不明白?”
萧咏悬抚了抚胡子:“令氏那小儿找到了老臣,意图与陛下清君侧。老臣想了许久,认为陛下实无帝皇之相,自负且不知朝堂,一心用高门子弟。反观殿下年纪轻轻,却能对上下一视同仁,稳朝堂而不影响争权夺势,实在有武恭帝当年的风范,老臣想着,趁还能赌的时候……对大殿下买定离手。”
第210章 0206晋|江独家发表
◎癔症。(已替换)◎
什么意思已经十分清楚。容洛凝视他一眼, 含笑发问:“萧公想以此时赌往后?”
萧咏悬已经七十,离开朝堂是早晚之事。容洛想,他约莫是想用这一次, 赌他萧氏的往后的。
萧氏辉煌了太久,便是没有威胁到皇权,容洛也不会任其发展到那个地步。萧咏悬用这一次赌了他小辈的未来,她以后便不得不放他萧氏一马了,给萧氏子弟一个机会了。
垂垂老矣的巨蟒终与年轻力壮的新霸主交锋,彼此之间没有暗话, 萧咏悬正坐在案后, 闻问脊背气势都不曾颓下去一星半点。
沉默良久, 步摇向下微微一扫, 容洛沉首:“望萧公信守承诺。”
她手里的血已经太多, 与她交易,不需她三令五申也能知道背叛的结果。萧咏悬允诺, 便不再留。何掌事送他出门,庄舜然便拧眉望了过来。
担忧之色昭然,容洛抬手止下了他要说的话,道:“本宫知道,派人去凉州查探,萧咏悬这处动了,若只是因为萧氏往后还好说, 若是容毓崇……便让人盯好了萧纯蓉。”又看过去,“你们过来, 是枢密院有事?”
庄舜然看了她一眼, 将手中一张折起的陈旧麻布递过去:“是令氏。”
瞧容洛将麻布打开, 庄舜然道:“有一对从归州来的老人家, 九死一生将这份联名状书交到了我手里。事涉令氏,时辰又太巧,臣耽搁两日去查问,是曾经齐将军在山南道为匪时照顾过的一位小娘子听闻了巴东县的事,提议村民上京告的御状。话是真话,那娘子臣也接到了长安,殿下若不放心,臣可叫那娘子来受询。以保万无一失。”
“齐将军的事郭庆清楚,当年安排妇孺生计,也是何姑姑与郭庆一道操办,让郭庆去见一眼那姑娘,问清楚落的籍,又是哪一位养的她便是了。”将麻布折起,容洛看了眼外头的大雨,思度道:“若是令氏真如此虐待百姓,甚至以人肉入药……那便不是陛下利用他令氏,而是他令氏……在利用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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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证不必废太长时辰,提议夫妇上京的是当年齐家寨的一位小娘子,姓李,因儿时得过容洛的恩惠,又听过容洛的诸多事迹,觉着容洛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才做的建议。她本是儿时调皮捣蛋出了名的,多年纵然女大十八变,郭庆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容洛信任郭庆,确认后便将此事交由了庄舜然。入七月,参朝日上,庄舜然曝出令氏嫡支纵容小辈虐待佃户、因病取佃户小儿骨肉入药一事,满朝上下堪为毛骨悚然。有清流党者为此事惊恐,直上书彻查,一人领头,折子便一封封堆满了御前——便是当年向氏一案,也未有此时这般架势。
令如城停职,令氏众矢之的。而此时,便无论是谁,也都能察觉令氏利用容明兰的心思。容洛上朝时在旁听政,也见他目呲欲裂。
然,他到底是没有放弃与令氏合作。
转眼炎日渐消,翠菊广开如海。令氏的手也终于伸到了容洛眼皮之下。萧氏双面间者,与令氏假意合作,听容洛授意,将虎符所在之处告知令氏,次日,虎符失窃,因容洛认为无虞,长公主府上下未觉虎符不见。
此时查办亦到了最后。御状无假,令氏嫡支一系确定虐待其封地下百姓,经由大理寺与容洛商议,令氏嫡系半数革职流放,食人肉者菜市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圣旨在深夜里由容明兰书就。落下最后寥寥数笔,容明兰看着圣旨,视线不时扫向宫门外,心神不定。
近重阳总多雨,耳边淅淅沥沥雨声如瀑,冷风亦没一刻不在殿中游荡。容洛瞧他这个模样,将手炉放进秋夕怀里,俯下身抽走圣旨。
“等等,朕……”
“不用等了。”容洛草草浏览,眼都没抬,“若你是在等令如城带兵入内,有杏颜,他是进不来的了。萧氏与本宫做了交易,令氏那些事,本宫全部知道了。”
婉柔的嗓音深深停顿了一下,容洛叹息:“你太让本宫失望了,容明兰。”
她三言两语将布置和盘托出,容明兰震惊扬眼,“你……”
容毓崇是萧纯蓉的夫君,容毓崇又是他的人,他自然从未想过萧氏会投靠容洛。当年萧氏不支持连隐南,如今对待容洛态度也并不好,他以为萧氏……
思绪断裂,容明兰已知再多“以为”都没有用。张口多时,他对上容洛的视线,将双目移开,呆滞地看着案几,直至血丝涌满眼眶。
“你既然知道……”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抬首,“为何还放任朕做下去?”
支着小案站起来,容明兰向后一个踉跄站稳,恍悟地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啊……是为了皇位啊……”
顿悟时宁杏颜与御林军穿过雨压着令氏的人走向福宁宫。盔甲刀剑之声远远传来,容明兰往那方转眼,认出前头被宁杏颜压在手里的令如城,他自嘲地笑了笑,骤然面目狰狞地狂吼一声,将案几踹翻在地。
“——可朕才是皇帝!”
咆哮一声,容明兰胸膛起伏地朝容洛冲过去,被恒昌拦下后,他双目带恨盯着容洛,满口腥红大吼:“朕才是皇帝!”
容洛出生的次年,他与他两位皇兄便出了世。容洛是唯一一个受到连隐南喜爱的皇嗣,其余的,无论做得多好,都会被连隐南当作废物对待。他很不甘……但也没恨过容洛——或者,应说是,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一日会如此憎恨容洛。
课业不如,宠爱不如,他都不在乎,害怕她一辈子他也无所谓,做一个普通的皇子也可以,身为被文景帝不重视也不要紧……可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他,为什么……要给了他希望又剥夺?
他不才是太子么?他不才是皇帝么?
被恒昌隔开与容洛的距离,容明兰无法挣脱,握着恒昌的手,高声质问:“你分明保证过不要皇位,容洛!你分明——”
“所以本宫给了你。”
把圣旨递给秋夕,容洛斜眸视向容明兰,灯火因风动,或明或暗的半张面目,姝丽得锋利,也凶恶得太温和。
“是你不知足想杀本宫,本宫方才这般对你。若非如此,你还能握着权力好好在这位置上坐着。”她侧过脸来,视线带着端量在他身上转了一遭,唇角微微一勾,“更何况,容明兰,你什么时候见过罗刹向神发誓?”
八面修罗,底下的话,底下的议论,她都知道。
她也从未信过神佛。身处漩涡当中,奔流在身周的都是血水,生于泥泞,信神?信佛?能将她带离皇族?能剥离她骨里容氏皇族的那一半血么?
既不能,她为何要信?与其求神佛让自己脱离苦海,倒不如她去往万人之上——亲手主宰自己的命运。
似乎是巧合,与容明兰争执的容洛总是一身彤裙。大雨霹雳,不知是否因为光影,也不知是否因为突来的头疼,容明兰与她对视之间,便觉得此时的她像极了连隐南。
她微微昂起头颅,下一时便好似要像连隐南那样露出轻蔑的眼神;她一拂袖,便好似连隐南要在下一刻决定所有人的生死;便连那讥嘲的一眼,都犹若连隐南复生而来。
——直教人心房生骇。
静寂不知多久,恒昌感觉被紧抓的手臂少了点疼,一转眼,他眼疾手快地掺住向后倒去的容明兰,才扶稳,便看见了容明兰大睁得仿若要撕裂的双眼。
“是祖母……”他后退一步,神色惊恐、趔趔趄趄地往外跑去,“连隐南……是连隐南……”
瞬息之间的转变,没有任何预兆。恒昌与秋夕对视一眼,已经反应过来,朝容洛拱了拱手,他便与雾生双双追了出去。正与压着令氏的人过来的宁杏颜擦肩而过。
这模样的情形宁杏颜从未得见,见恒昌与雾生去抓容明兰,宁杏颜愣了好半晌,看向容洛。
沉了沉眼,容洛不动声色地长舒一口气,复睁眼看向令如城,平静地回答宁杏颜的疑问:“疯了。”
“疯了?”宁杏颜惊异,“那你……”
大宣不需要一个疯掉的皇帝,知徽又太小,除开那几个成年亲王,唯有容洛适合龙椅。
而她们筹谋了太多年。
清楚宁杏颜的意思,容洛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向何姑姑道:“先传太医罢。然后吩咐下去,陛下病重,诸司政务无论大小急缓,均不在朝事论,改诸尚书及长官审阅,再由宫中批复……”
转首看向廊外大雨,容洛匿掉眉眼间的疲乏,摆手:“去吧。”
第211章 0206晋|江独家发表
◎一生。(已替换)◎
容明兰得了癔症, 太子不过六岁,大权旁落,主持朝政的权力便就全权落入了容洛的手里。令氏企图清君侧被发觉, 下场惨烈,也给诸人做了个极好的榜样。
满门抄斩,令氏成了第一个真正在大宣朝堂上销声匿迹的煊赫世族,从前往后数百年在民人的记忆里彻底消失不说,令氏,亦成为了企图反抗容洛的世族阴影——顺她者倡, 逆她者亡。
但令氏的消亡也不全是只有对容洛有好处。令氏文武臣子一并受牵连, 死的死, 贬谪的贬谪, 流放的流放, 朝中瞬间空置出了一批要职。诸人起先没反应过来,但重萧卢三家起了头, 各家也就卯足了劲儿或举荐或通关系打点,便是因迟了一步,让容洛发布了春闱殿试的旨意,这到底也是笔合算的买卖,没有亏损。
朝事接手,容洛自然也忙碌,底下举荐文武能臣, 容洛也没打算要每个位置上都是自己的人,便放手将举荐交由了重澈处置, 转而审批奏折, 处置政务, 与边关地方诸位将领开始你来我往地耍心思。偶尔得了闲, 不是在与重澈说枢密院的事儿,便也是召集幕僚商议新政后续发力之事。也并不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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