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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无为(科举) 第158章

老板娘“哈哈”一笑,明白孙有福在怕什么,给他解释道:“咱们这个县衙可不比别处,里面办事的都是青天大老爷,只要你不违法乱纪、作奸犯科,那人家都是按规矩办事,每日里去登记的人多了去了,没听说过县衙里人吃拿卡要的,而且马上就会给你安排地方。就算一时之间没有合适的地方让你去,也会安置你们到“慈幼堂”去,“慈幼堂”你不知道吧,这可是我们知县夫人亲自在管着的,谁敢胡来?大兄弟,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只要来了我们河阳县地界,咱们沈大人是绝不会让你饿死的。”
一说到河阳县的父母官沈大人,老板娘这个话头就停不下来了,真的假的传言一股脑儿门都说了出来,甚至说到最后,老板娘一脸庆幸地感叹:“咱们沈大人啊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是财神爷的关门弟子,是整个大周朝最好的父母官,在沈大人的地界上,你啊,就放宽心吧!”
孙有福听完这一席话,仍然觉得有些云里雾里——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官?
见孙有福还有些不信,老板娘不高兴了,甩着脸子道:“你不信是吧?你看看我,我家男人以前种地,我给人浆洗衣裳,一年到头吃用干净落不着一分银子。现在呢,我男人在香皂工坊招过去做工,他现在是中级技工,一个月二两半银子,我有点手艺,就开了个馄饨摊子,沈大人专门给我们划了地方,每日只交五文钱,保我摊子安稳,日日有差役在这条街巡逻,谁敢闹事,头一个逮他!到我收摊的时候,还有专门的人来收垃圾,整条街都是干干净净的,你看到没?没有沈大人,你说我家能过上这个好日子么?”
孙有福大张着嘴巴听完了,再没有敢不信的,吃完了馄饨后,就照着老板娘指点的方向去了县衙门口,果然就看到县衙门口的东边支着一个小棚子,棚子前有两个人在排队,里头有个书吏模样的人在登记着什么,县衙门口站了两个胯刀衙役,威武不凡。
一看到这些穿着公服的衙役书吏,孙有福忍不住就腿一软,下意识地就想低下头赶紧走。
谁知道却被那个眼尖的书吏一眼看到了:“前面挑担子的汉子,是来登记的吗?到这里来。”
孙有福慌忙抬头,见果然是在喊他,他又想走又不敢走,只能抖着腿走了过去。
“把户籍文书给我,有没有什么擅长做的事情?”
孙有福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颤抖着声音道:“俺会种地,俺媳妇会做衣服。”
书吏快速登记好,又问他:“今日刚来吗?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孙有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会摇头。
书吏快速写了几笔,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绿头木牌交给孙有福:“带着这个木牌,交给“慈幼堂”管事,他们会给你安排住处,管一日三餐,三日内必给你们安排好去处,去吧。”
孙有福拿着木牌子离开县衙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这就完事了?他们一家就这么简单要在河阳县落脚了?
有地方给他们吃住,还要给他们安排事做?
孙有福感觉自己在做梦,他一言不发地按照书吏说的路往前走着,走着走着他的眼眶里满满溢出了泪来,他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一家好像真的可以在这里生存下去了。
未来依旧迷茫,孙有福也不知道他们会走到何方,但是至少这好似是一个欢迎他们的地方。
像孙有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大多在原籍过不下去了,“慕名而来”,迅速被接纳,而河阳县本地人也越来越以自己是河阳人而骄傲。
当京城传来旨意,河阳香皂被选为了贡品,以后还将大批量地供入皇室后,所有初时觉着自己冒着极大风险投入香皂生意的士绅商户们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供给皇室的价格自然是较低的,但是也能从中赚到一大笔,毕竟这是一个极为稳定且大量的生意。
而更加重要的是,河阳香皂从此以后打上了“贡品”的标签,这就是最好的广告,有了这个金字招牌,以后无论他们卖到哪里,都绝不会缺生意。
相比于河阳人的欢呼雀跃,京城之中渐渐发现这件事情始末的官员们开始面色不对了。
原本也有不少京城官员听家中女眷说起香皂一事,但是他们都没有放在心上过——女眷们用的东西五花八门,又常常出一些新奇之物,他们的心思都在朝堂政务上,哪里会去关注这些?
等到天津卫的曹知府通过这件事升官后,这块香皂才真正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杨允功捏起一块香皂仔细的看过,尤其是正中心印刻的“河阳香皂”四字,字迹飘逸潇洒,哪怕只是拓印,也能让人看出书写之人的笔力不俗。
杨允功冷笑一声,将香皂丢掷在案几上,朝着束手立在堂下的杨志远看去,语调没有丝毫起伏道:“希君,祖父将你送到这个位置上,不是让你做一个木头人的。”
杨志远依旧低垂着头不发一言,看似是在听,但是杨允功养了杨志远那么多年,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个孙子的脾性,他这分明就是在无声的反抗!
“希君,你给我说话!”杨首辅音量不高,但是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十分具有威慑力。
杨志远抬起头来,苦笑道:“孙儿无能,还望祖父息怒。”
杨允功不信杨志远的这份辩解:“你几乎日日伴驾左右,如何会不知道陛下要将这个香皂列为贡品的想法?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送你到陛下身边,只是做一个书吏吧?”
杨允功如鹰隼般的目光凝结在杨志远的脸上,探究他到底什么想法。
第173章
若是杨志远早一点透露出这个香皂即将成为贡品的消息, 那么杨允功自然还能从中运作一番,打压沈江霖。
然而现在木已成舟,如何再去扭转陛下的金口玉言?
不管基于任何的原因, 杨志远的所作所为都让他大失所望。
杨志远扬起头看向杨允功,认真道:“祖父,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孙儿是在为陛下办事, 外泄太多信息, 与孙儿仕途无益。”
杨允功万万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都是十分乖顺听话的杨志远居然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杨允功虽然在外头首辅气度深沉, 但是对着自己的孙儿,却是底色尽显:“无知!可笑!”
“若是食君之禄, 你食的也是我们杨家的禄, 若没有我在前头为你扫清障碍,你的官途会是一片坦顺?”
“你以为陛下会因为你忠于职守,就会看重你?你的身上早就打上了杨家的标签,你不为杨家办事, 却想着独善其身?真是何其天真可笑?!”
杨允功的每一个字都仿如一把把尖刀刺入杨志远的心中。
祖父永远是这样, 他看不到他个人的努力,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施舍、都是杨家的栽培, 而他自己, 只是一个提线木偶、只是一个听话的工具而已!
杨志远深吸了好几口气,却依旧没有办法压抑住胸口被积压的越来越深的怒气, 这种怒气中带着多年的不甘和怨念,在下一句杨允功的指责中终于爆发了!
“你若是再有下回,那就给我滚回你爹身边去!”
“好!那孙儿明日就请辞, 收拾行囊回湖广老家,这么多年孙儿只顾着侍奉祖父,没有堂前尽孝,是孙儿的不是。”
杨志远哪怕说着这些话,却依旧在克制着自己的言行,这是被教条到骨子里的君子之风,可是此刻却是与他心中蓬勃的怒气在互争高低,但是他脖子上的青筋却一根根暴起,显示着极为隐忍的怒意。
“砰”一声,然后便是价值千金的端砚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声音。
杨志远在看到砚台朝他砸来的时候居然根本不闪不避,让那个砚台的一角正好撞击到他的左前额上,瞬时间,左前额处流下了一道血痕,从额头到鼻梁,蜿蜒而下。
杨允功看到这个情景眼睛闪了一下,转瞬却又平静下来,叹着气道:“希君,你知道祖父老了,马上就要退下来了,我是希望你能走的比祖父更远更好啊!”
首辅不愧是首辅,玩弄人心的手段堪称一流,从刚刚的怒气腾腾,到此刻显出颓丧之态,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若是换了旁人此刻或许已经开始反思己过了。
然而杨志远却是杨允功一手抚养大的,他太了解自己这位祖父了,他直直地挺立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之色:“祖父,您太高估孙儿了,孙儿一辈子都不会再到祖父的高度了。”
杨志远的话让杨允功心中一惊。
然后便听杨志远冷然继续道:“祖父,你何曾看过一个身不由己的提线木偶能行至远方的?孙儿只是一个器物而已,根本不配有自己的思想,一个身不由己的人,又有什么本事辅佐君王,治国平天下?”
杨允功从书案后面绕了出来,站到了杨志远的面前,杨志远的个头要比杨允功高出半头,致使杨允功不得不抬起头,盯着杨志远沾满血迹的脸,平静道:“那你待如何?”
杨志远一瞬间也卸下了自己的怒气,同样变得十分平静,只听他一字一顿道:“我想做一个我自己想做的官,有自己的政见,而不仅仅只是祖父的应声虫。”
“好!好!好!有志气!”杨允功抚掌而赞,然后下一秒,杨允功猛的转过身去,冷冷道:“那你就靠着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不要用一丁点杨家的资源!”
杨志远心跳剧烈、头皮发麻,甚至牙关都是咬紧的,但是他依旧深深作了一揖:“谨遵祖父之命。”
杨志远今年已经二十又八,在之前的二十八年里,他是一个亦步亦趋的听从者,是他祖父手中一块可以任意塑形揉捏的泥土,是背负着杨家未来希望的独行者。
杨允功其实心中是老怀甚慰的,他认为只要杨志远顺着他铺好的路走下去,即使不能继续创业,但是做到守业却是易如反掌。
可谁知道,就在这个新老权力交替之际,出现了变故,杨志远迟来的叛逆打了杨允功一个措手不及。
杨允功原本以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孙子自然是会服软的,他已经不是血气方刚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了,他自己都已经为人父,在官场上也打磨了这么多年,哪怕一时意气,此刻也该知道低头了。
谁知道杨志远竟然梗着脖子要和他杠到底!
杨志远说完这一席话后,直接跪倒在地,深深磕了一个头,然后便利落地站起身来,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杨志远的脚步一开始稍显凌乱,到后来越走越坚定,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漫天繁星,突然站定住了脚步,胸口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既然沈江霖都可以不依靠家族,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哪怕到了河阳县这种他人认为的必死之地,依旧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起死回生,他又为何只能依靠家族。
很快,杨志远搬离杨府,与祖父杨允功决裂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人听了这个大新闻时,先是大惊失色,接着便是一脸看好戏的八卦之色。
许多人做梦都想有一个首辅祖父却不能实现,这个杨志远却是一出生便什么都占尽了,却还不知道珍惜,真是笑煞世人了。
大家都认为,等到杨志远发现官场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好混的时候,总是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讨苦吃。
那些老奸巨猾之徒,和杨允功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
周承翊自然也知道了这个事情,他看着这个依旧在自己身边兢兢业业做着起居郎工作的杨志远,第一次仔细打量起他来。
在以前的周承翊心里,这个杨志远就是杨允功的政治延伸,他既要防备他,也要善待他,放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总归是有些别扭的。
但是没想到这个杨志远胆气这么足,这是准备自己走出一条路了?
到底不知道是他们爷孙两个要演一出戏,还是果真如此?
当然,就算是此刻是真,过几日想法又转圜过来了也不一定,毕竟人家才是一家人。
不过,这样的行为显然是值得鼓励的。
当然了,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也有八卦之心,故而这次朝后,周承翊忍不住试探起了杨志远的想法。
“杨卿,宫外有传言称你已经搬出杨府,有自立门户之意,可有此事?”
这是杨志远上任后陛下第一次基于私事来垂询自己,杨志远自己心里都是一震,然后便立马迈出一步跪下:“禀陛下,不敢欺瞒,却有此事。”
周承翊装作继续批阅奏折,仿佛只是拉家常般的闲谈:“杨首辅对大周江山素有功勋,听闻其治家更是严谨,长辈的一些话或许逆耳,但是自有其道理,杨卿可不要会错了意。”
杨志远伏底身子,聆听受训,面上恭敬无比,他自然不能说出自己是不想将皇帝的心思透露给祖父,才爆发了这场战争。
这样一来,对杨家极为不利,同时对他自己未来的工作也有极大的麻烦。
很多话,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他完全不必此刻在陛下面前切割杨家来表忠心,以事实证明足矣。
但是刚刚陛下话间的意思,听着像是在劝和,但是却让杨志远敏锐的捕捉到一丝言外之意。
陛下年纪和他差不多,站在两个人差不多的角度,他的祖父在家中不断地向他施压教导他,那是不是陛下在朝堂上也有这种感受?
因为想要自立出来,杨志远比以往对皇帝的话反复揣摩地更深,想到这样一层的可能性,杨志远忍不住心底一颤。
杨志远收拾好心绪,沉声道:“微臣回去后定当反思己过,微臣已近而立之年,想在朝堂上有所建树,恐怕以后还需要陛下多多指点。”
杨志远这话说的巧妙,说着反思己过,却不说和他祖父赔礼道歉,却说要周承翊多多指点他。
周承翊这才抬起头来,停下了御笔,他不会被杨志远三言两语而影响了自己的判断,但是他此刻对杨志远是有一丝好奇的。
“对了,朕刚刚看到一封关于河阳县的奏折,倒是想起了那沈江霖来,杨卿,你说说看,沈江霖三年后能不能回京?”
话题换的猝不及防,杨致远微微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沈江霖是他祖父弄走的,也是因为沈江霖走了他才有机会成为新的起居郎,周承翊这问题其实极为尖锐,说不能回,那么刚刚杨志远所说的一切都成了无稽之谈,若能回,那就是彻底背弃了杨家,至少是背弃了杨允功的政治立场。
杨志远心里是真的佩服这个沈江霖,他就是能一遍一遍地在陛下心里不停地刷存在感,哪怕已经离开了好几个月了,陛下身边都换了一茬人了,但是他依旧能够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世人,哪怕他人不在京城了,依旧可以随意掀起风浪。
杨志远抛开自己杨家人的身份,仔细衡量了一番,然后才郑重道:“禀陛下,三年后小沈大人应该回来,但或许介时他不能回来。”
第174章
“哦?杨卿这是何意?”
杨志远沉吟了一番, 然后才谨慎用词道:“小沈大人如今在河阳县已经开创出了大好局面,若是三年一到就将他调任回京,那么这三年来小沈大人辛辛苦苦种下的树, 或许就要让别人给摘了果,若是陛下真的有意提拔小沈大人, 不若在京中提拔其兄长,让其放开手脚去干,小沈大人的官职则是可以继续在云南地方上调动。”
周承翊仔仔细细端详了杨志远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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